本文理论依据：《中医方剂学》、《中医病因病机学》、《中医内科学》
你好，我是中医人，文君然。
今天这篇文字，我想和你聊聊口腔溃疡。
这是一个常见病，也是一个顽固病。有些人啊，动不动就发作，没有消停的时候。
以前，我到北京开会，听同行们聊起中医大家、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裴永清先生治疗口腔溃疡的经验。其中，有一段故事，让我至今难忘。
故事里的患者，是一个女子，才30多岁。什么毛病呢？就是口腔溃疡。
她的口腔溃疡严重到什么程度？一个月30天，她得有20天在生病。月月如此、年年如此，少说四五年了，你说遭罪不遭罪？
后来，由于最近一次发病实在太厉害，忍不了了，就去求治于裴教授。
刻诊，见舌尖红、苔厚腻，脉象弦。
细问得知，患者从小就喜欢吃“有味道”的东西，比如甜食、辛辣食物等等。在反复发生口腔溃疡的同时，嘴里面苦，发干，总要喝水，动不动就发火，遇见一点小事儿就情绪失控，非得嚷出来不可，尿黄，失眠质量差，动不动还有点牙疼、出血。
这个人听说过，反复发生口腔溃疡，是因为体内缺少必须的维生素。于是，这人就吃维生素。但坦率讲，根本不起任何作用。
求治于裴师的时候，裴师一针见血地指出，眼下的问题，不在于你吃什么能改善，而在于把以前吃惯的东西，戒掉。酸的、辣的、甜的，这些挺刺激味蕾的东西，都戒掉。这些东西少吃，比你多吃维生素，强多了。
患者同意。
于是，见裴师写了一张方子，如下——
苍术12克，厚朴12克，陈皮6克，黄连9克，黄芩9克，生地12克，木通6克，竹叶6克，生甘草6克，栀子6克，豆豉9克，干姜3克。
所有这些药材，水煎服，每剂分2次服，每日服3次，一天之内服一剂半，早餐前一小时，下午三点左右，以及晚上临睡前服用。
结果如何？患者用了10剂之后，口腔溃疡基本消失，舌头不疼，可以进食，口苦、失眠的感受缓解。但是，口腔黏膜局部依然不舒服，脉象还是有些偏弦。
这时候，裴师将原方中的黄连改成6克，继续投15剂。每天用量从一剂半，改成一剂。到最后，患者口腔溃疡全部消失，诸证悉平。
好了，现在，我们一起分析这里头的门道。
你看出来没？这个患者的口腔溃疡，之所以反复发生，源于两个问题。
一个，是心肝火旺。
一个，是脾胃湿热。
怎么知道心肝火旺的？你看，她舌尖红，舌痛，口苦，夜晚难以入睡，遇事爱发脾气。这是不是心肝火旺？舌为心之苗。舌尖应心。舌尖红而痛，为心火之征。遇事容易激惹，易怒烦躁，为肝火偏亢。邪火令心不藏神，肝不藏魂，所以睡不好觉。肝胆之气不平，胆气上逆，于是口苦。
怎么知道脾胃湿热的？你看，患者素来喜好肥甘厚味，这就令脾胃运化不及，容易化湿生热。湿热上犯于舌，所以舌苔厚腻。湿热蕴积，阳明之火循经入齿，直接导致牙龈肿痛、出血。湿热之邪注于下焦，小便浑浊发黄。
可见，这个人的问题，就在于心肝之火，和脾胃湿热。这些都是不难辩证的。
接下来，咱们看看裴师用的配伍，是如何解这两个难题的：
苍术12克，厚朴12克，陈皮6克，黄连9克，黄芩9克，生地12克，木通6克，竹叶6克，生甘草6克，栀子6克，豆豉9克，干姜3克。
这里头大致包含了四张小方子。
第一个，是清胃理脾汤配伍。上方里头的苍术、厚朴、陈皮、甘草、黄连、黄芩，这六味药就组成了清胃理脾汤配伍。原方还有一个大黄，这里去掉了。清胃理脾汤是《医宗金鉴》里头的古方子，其实就是平胃散加上三黄。平胃散，包括苍术、厚朴、陈皮、甘草，这是除湿的。黄连和黄芩，这是清热燥湿的。所以说，清胃理脾汤的本意，就是清热除湿。这就对患者的中焦湿热之邪，有很好的治疗功效。
第二个，是导赤散配伍。生地、木通、竹叶、甘草，这就是导赤散。导赤散能干啥啊？顾名思义，就是把火热之邪导下来。生地清热养阴，木通和竹叶利尿，把热邪通过小便引导出来。
在这个基础上，加入栀子和豆豉，这两个是古方栀子豉汤的配伍，可以去火除烦，清解郁热。它和导赤散配合，就对患者的心肝之火，有一定治疗作用了。
第四个，你记住啊，是黄连配上干姜。这个配伍，本名叫做“水火散”。它是古方子，记载于《良朋汇集》第三卷。黄连两份，配干姜一份。医案中的方子里，改成了黄连三份，干姜一份。这水火散，本身就是治疗口疮的。但是呢，不是内服，而是外擦患处。医案里头，改成内服了。一方面，黄连可以清热去火。另一方面，干姜利用其辛散之性，可以散火。而干姜得到了黄连的制约，其热性大为缓解，这就对患者有利无害了。
我还记得，当初我从同行口中，得到这配伍经验的时候，心中十分高兴，甚至有点小激动。我立刻掏出本子仔细记下。因为我知道，这个经验，对当代人来说，有太大的实用价值了。
我个人觉得，上文医案中的配伍，比较精当，有可取之处。我把它详细写出来，一来是供我自己来反复体会、学习，二来是让您也有所了解。专业读者，不妨借鉴，日后更好地指导临床。非专业读者，我希望你能洞悉其中要义，有机会的话，在中医师辨证指导下来借鉴、应用。要记住啊，口腔溃疡，可不全都是因为湿热或心肝之火。有些人，肾阳不足，虚火上炎，会发病。有些人，脾虚，清阳之气不升，黏膜失养，也发病。这些时候，你把清热的、去火的药投下去，坏了，你吃完就遭罪了。
另外，我还想说，有些人啊，你犯了口腔溃疡，不要一味地补充维生素。尤其是湿热困脾之人。你想想啊，脾胃功能不佳，你吃啥能吸收啊？维生素到了你的身体里，能被利用几成？到最后，你的问题能改善多少啊？所以我说，用中医的办法调整内环境，比单纯地补充维生素，重要得多。